画家心语

速写的写意化

来源:本站原创 发布时间:2007-12-02 15:30 浏览次数: 【字体:

刚写完一篇为“手绘”辩护的文章就看到了肖舜之的作品,大概是我的看法与他的创作互相支持,不觉有点兴奋。我认为,在电脑化、数字化的时代,手绘不仅不会成为古董,反而更会成为人类的需要。手绘,我指那种手迹与心灵轨迹直接相通的手绘,甚至可能成为人类摆脱数字化控制的的方式之一,在“解衣盘礴”状态下勾皴点染,在笔墨水纸交错中刷写涂绘,由此产生的手迹一人一模样、一时一景观。只要灵不灭,则手绘之趣不息;只要人不亡,则手绘之意无尽。肖舜之最主要的笔墨语言,不就是成千上万水墨画家最常用的点和线么?但那像蔓草乱麻般茂密而又通透的细线碎点,那种扭曲攀缠的点线组合,我却没有见过。真乃又一模样,又一景观矣。

艺术只图新鲜不行,还要有质量。如果大家都纵容一味图新,那人类艺术品不就成了一堆泡沫了吗?在“前卫”大爆炸的时代,强调质量已经成了艺术中最重要的环保问题。

我倒不认为肖舜之的艺术个性(新)不需要再强化了,艺术质量(好)不需要再提高了,只是觉得他在新和好两个方面均有夺人之处,均有继续发展的可能空间,尤其重要的是他自己并未满足。

艺术无非自我发现与自我完善两大关节。自我发现则立,自我初善则不惑。肖舜之1956年生于桂林,先后在广西艺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研习中国人物画,至三十而未立,直到四十来岁,才发现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洞天。看来他不属于少年才子,但亦非无灵性之人,他一旦发现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再也没有放弃它。太多的人让偶然闪过的金子擦肩而过了,发现还真是需要悟性和眼力的。也许是对此体会太深,以至他在写的技法书中还要谈道:“灵感随时可能在我们身边发生,可能发生在朋友的交流中,可能在睡梦中,甚至在挥毫的瞬间……当灵感来到你的身边,必须立刻抓住,强化放大,使它发光,转换成可视的形象。”

他的笔墨不是从临古仿古中蜕化出来的,而是在写生和观察自然中摸索出来的,正如他自己所说:“在学习艺术时要取法大师,在进行艺术创作时要回避大师。”“我从大自然的藤蔓中的各种点与各种线与我的艺术气质上的共鸣找到了切入点,引发了我一连串的实验式的作品。”不妨更直率地说,他的画就是速写的写意化,正如黄胄之于毛驴、叶浅予之于舞女,他那些庭院小景、案头瓶花都保留着明显的写生框架。他的笔墨之所以新颖,就是因为他用速写笔法丰富、发展了传统笔墨。

所谓写生框架,即他多数作品更便于称为风景、静物,而不大便于称为山水、花鸟。尽管他作品中的庭院小景、案头瓶花都不是纯粹的写生,而是艺术家创造的“第二自然”,但他最终还是要把他的创造物还原为取景框中的景象,而中国的山水、花鸟画则根本没有取景框的观念。他绘画中的意象创造主要靠的是印象、错觉、搬移,以及依据平面结构的需要而进行的重新组合。

所谓写意,一是写其意气,抒发胸臆是也;二是写其意象,不似而似是也;三是写其意境,画中有诗是也;四是写其笔意,笔韵墨章是也;五是写其大意,删繁就简是也。这些,他均在写生框架中努力实现着,并最终摆脱了。

一般意义的速写(如藤蔓系列、静物系列)。他的笔墨,有许多是在文人画中找不到的,那些没有书法用笔规范的涂扫,没有波折意味的层层环圈……均超出了文人笔墨所能容忍的范围,但他的画形成了自己的统一性,并活跃着传统的精神。在那些成功之作中,气韵生动、骨法用笔、放笔直写、法外求法等古典神髓都得到了个性化的重新解释。

从西画入手而转向写意,速写是比素描更好的通道。正因为他的水墨画保留着明显的速写框架,才与他的硬笔速写有了更大的亲和性,才出现了一方突进另一方也随着突进的连动效应。他的水墨画与他的硬笔速写同根异脉、同理异法、互相启发、互相推进,两者都使用了杂茂的细线碎点,都强调勾皴点画的随机性和灵动感,都使造型从属于点画组合的抽象趣味而“草草不假形似”。水墨画只是在突出毛笔、水墨、宣纸特有的神采风韵的同时,更突出了意象造型。

涂鸦意味的逸笔草草是他的特征。草,常有两弊,一为无根底无学养无灵气假写意之名的草,一为程式化制作化有形无神重复生产的草。前者为欺世盗名的草,后者为成名之后僵化的草。肖舜之的画不属于前一种草,他的佳品在随意涂鸦中有相当讲究的确切性,但愿他不会跌入后一种草。不跌入后一种草的惟一办法,是不断体悟“解衣盘礴”、“放浪形骸”的更高境界,不断在随机中发现新的创造活力和新的神灵之境。用肖舜之的话说就是不怕失败:“在数不清的失败中也许会有一次成功的机会。” “我的创作常常以失败而结束,但有一点值得庆幸的,就是我常常又在这些失败的作品中发现了星星之火,就是这点‘星火’给我新启示或者说勇气与希望,使我能不怕失败地再失败下去。”

在艺术之神面前,我们永远是浅薄的,面对她,我们展纸捉笔时应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兢业心态,正是为了兢业,才不能拘于一笔一墨的得失而阻滞了目空一切、物我两忘、心物同游、元气淋漓的自由精神。

他一旦在藤蔓中发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和语言系统,他长期从事的人物画也孕育了新的萌芽(如《夏》);他一旦在风景、静物中有了突破,别有意趣的山水、花鸟画也出现了新机(如荷系列)。他的绘画新元素具有相当的播撒力。

在纤秀中寻求张力、在干枯中寻求润泽、在杂茂中寻求空灵、在破碎中寻求整合、在压抑中寻求自由、在苦涩中寻求欢娱……他的成功之作往往有一种颇为丰富的精神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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